世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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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1）
B2 8月1日
她是被床頭的手機鈴聲叫醒的。
女人側翻了一下身，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她擡頭撇了眼窗外，陽光從窗縫裏透進來，看亮度感覺還不到八點。
果然，才六點半。她關上了手機，內心滿是迷茫，為什麽我會設一個六點半的鬧鐘呢？今天明明不用這麽早啊。
身旁響起了丈夫的聲音，“你先起來去上班吧，孩子的早餐我會負責的。”
“上班？”女教師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今天也不算上課吧？只是去班級裏發一下成績單而已，八點半才集合，還可以睡半個小時。”
“你說什麽？”這回變成丈夫楞住了，“你不是去你們學校的暑假夏令營當班主任嗎？”
“是這樣啊，但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吧。”
丈夫沈默了一會，“你是不是沒有清醒過來，睡迷糊了？今天不是八月一號嗎？”
“什麽？今天明明是八月八——一日。”女教師又一次打開了手機，看著上面的時間楞住了。
“別發呆了，快點起來吧，不要遲到了。”丈夫繼續催促著。
女教師吃完了早點，在梳妝臺前猶豫了一下。她本來想戴那對白玉色耳環，但手一拐還是選擇了天鵝形狀的。
我昨天是不是戴過那對了？
直到現在，她還處於恍恍惚惚的狀態中，她總覺得自己已經過完了這一周今天也應該是八月八日而不是八月一日。但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麽不容置疑，最後她只能將一切歸咎於自己做了一個漫長而逼真的夢。
可當真如此嗎？
女教師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的28位學生，打開名單開始點名。可明明有些學生高一沒教過，她卻能輕而易舉地將名字與人對應上。上課時也是，記憶裏自己已經講過一遍了。
她越是驚疑，便發現不同尋常的事情越多。
學生交上來的作業似曾相識，個別新學生的字跡自己居然認得出來。
晚上回家吃飯，還在幼兒園的女兒嘰嘰喳喳地講訴著和鄰居男孩玩耍的事情。
丈夫抱怨今天上班居然停水了。
姐妹群裏聊的八卦自己不用看就能說出來龍去脈。
打開電視，電視劇的新劇集自己似乎已經看過了。
晚上八點半，母親打來了電話問候。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就像已經經歷過了一次。
也許，我預見了這一周的未來？
女教師忍不住猜想。
就算預見了未來，日子還是要照樣過下去，反正記憶裏這一周也沒有發生什麽會讓自己痛心疾首的大事。唯一的弊端就是，工作報告又得重寫一次了，雖然已經有記憶但那些工作再做一遍還是很累啊。
至少對於自己身上發生的超自然現象，女教師選擇了置之不理。不是什麽成年人的穩重，而是對於一個已經三十幾歲即將中年的社會人而言，會因為這種事而熱血沸騰實在是太幼稚了吧？她不是很愛看小說，腦子裏也沒有那麽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興致勃勃地想要一探究竟什麽的，可能是十年前的自己才會做的吧。
下班路過公園時，她回想著記憶裏一周發生的事，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腳步也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嗯？
女教師有些疑惑地望向了公園旁的公寓樓，看起來快要百米了，在老城區裏非常顯眼。
什麽時候出現的？
她拿出手機搜了搜，似乎叫誠實小區，手機上顯示建成有些年頭了。
真是莫名其妙。她搖搖頭，不再深究，快步離開了。
B3 8月1日
大錯特錯。
“那麽就多謝你了，小松。”女教師輕笑著送別了住在隔壁的少年。安松今年上小學五年級，假期裏因為自己和丈夫都不在家，還在上幼兒園的女兒就只好托付給這個可靠的小少年了。
“沒事，吳老師。”他揮揮手，跑開了。
女教師倚在門上，望著少年的背影發出了一聲苦笑。她又一次來到了八月一日，也就是這次，她終於肯定之前的那個根本就不是什麽預知夢，自己恐怕是陷入了時長一周的循環中，而這一切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本次參加暑假夏令營的共有179人。”
女教師翻閱著教師群裏的信息，段長發出的一份文件讓她手一頓。
這個人數，好像不大對吧？
她記得應該是180人，因為是整數所以自己記得挺清楚的，還是說只是自己記錯了？至少她班級裏一共有28人這點是沒有錯的。
“小吳，這些就交給你了，工作報告記得七號晚上前交上來。”
“吳老師，學校要開公開課，英語組你來可以嗎？”
“吳老師，學生的演講指導你能負責嗎？”
明明只有一周，她仍舊像一個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唉，當初成為老師還以為能安逸地享有三個月的假期呢。
做夢。
雖然入職已經快十年了，但作為組裏的年輕教師，遇到什麽事還是得自己上，工作什麽的也根本做不完啊。
什麽，如果一直循環的話不用做也可以，反正交差的那一天不會來，偶爾偷懶一下也沒事。
怎麽可能啊？
萬一循環就此結束，自己哭都來不及。
“吳老師，你怎麽一直嘆氣？”鄰家少年有些擔憂地問道。
這都被發現了？作為大人真是失職啊。
“沒事，謝謝。”她禮貌而又安撫地會笑了一下。
所謂大人，就是絕對不能在孩子面前展現脆弱的一面啊。
晚上坐在餐桌前，看著女兒嘰嘰喳喳地講著今天的事，女教師想到。是的，無論如何，在孩子面前，自己都必須撐住，即使日常已經逐漸遠離自己。
果然，去尋找真相這種事情十年前的自己也應付不來，不如交給二十年前的自己還差不多吧。
時年三十五歲的社畜想著。
“最近的材料可真多啊。”女教師忍不住說道。她之前就在納悶了，這個暑假的任務怎麽那麽多，還要準備一堆課題什麽的。
“啊？哦。”老教師楞了一下，才又回答道，“很正常啊，畢竟校慶要到了，到時候可是有校園開放日啊。”
“校慶？”女教師一拍腦袋，她確實忘記了這回事，“也是呢，九十周年校慶馬上就要到了啊。”
“什麽九十周年校慶？你最近忙昏頭了吧。”坐在對面的另一個老師探出了頭，沖她開玩笑，“汀柳中學哪裏有那麽久的歷史啊？明明是三十周年校慶。”
女教師睜大了眼睛。
作為土生土長的汀柳人，她在十幾年前也是汀柳中學的學生，這種事情還不至於記錯，而且還差了整整六十年。
是開玩笑吧？
女教師為了不讓大家發現異樣，仍強撐著笑容。她環視一周，卻發現沒有人來糾正這個“玩笑”，大家又繼續忙於手頭上的活計。她深吸一口氣，有些顫抖地拿出了手機在瀏覽器上搜索汀柳中學——成校於三十年前。
……
上面顯示汀柳中學的前身是另外一所公辦中學，在四十年前停辦，十年後在它的舊址上建了汀柳中學，也就是如今初中部的所在地。巧合的是，那所公辦中學恰好是九十年前建校，只是關於它的詳細信息她卻是再怎麽也查不到了。
就像突然冒出來了一樣。
B5 8月1日
慣例的晨會，以及段長在年段群裏布置工作事項。
女教師曾以為自己會感到驚慌失措很久，但出乎意料地，她幾乎沒多久就適應這種循環的生活，並且安於其中了。沒有人會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麽，但她仍舊只是像一個齒輪般嚴絲合縫地繼續自己的工作。
女教師是一個合格的成年人。
所以，像這樣就好了，對吧？
不用再做什麽，即使時間不再流逝，生活也會停留在這安和的一周裏。
“本次參加暑假夏令營的共有177人。”
女教師手一頓，她屏住了呼吸又確認了一遍自己沒有看錯。
人數又少了！
雖然自己班上的學生仍舊是28人，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次的循環中憑空少了兩個學生，之前記憶中的180人恐怕也沒有記錯，確確實實有一個學生像現在這樣蒸發了。
他們去哪了？
女教師突然不安了起來，荒唐的念頭一個又一個從她心頭升起，不受控制。隱隱地，她總覺得二十年前那個只是望著夜空就能發呆半天的女孩的身影與現在的自己在重合。她的血液開始沸騰，身體止不住地戰栗著。
如果一直循環下去，人數是不是會不斷地減少呢？
“也許吧。”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女教師身體一僵，才註意到自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她別過頭，發現說話的是坐在她旁邊的老教師。
只剩下二人的辦公室突然陷入一陣吊詭的沈默，沒有人開口說話。老教師仍舊在寫著教案，好像剛剛的那句話只是他順口應和一般。
“林老師，您剛剛說什麽？”女教師有些顫抖地問道。
“不是你自己再說這樣下去學生可能會越來越少嗎？”老教師擡起頭望了她一眼，語氣平淡地回答，眼神波瀾不驚。
“您知道——”
“如果你是指這一周不斷循環的原因，那我完全不知道。”老教師回答，“真是不走運啊，明明明年就要退休了，結果攤上了這件事。”
“您一直知道！”女教師擡高了語調，“那您是什麽時候開始循環的？”
“不清楚。”老教師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的記憶很紊亂，只記得自己似乎一直在重覆過這一周，但除此之外奇怪地似乎就只有學生偶爾會減少。我曾跟我愛人講過這件事，但她一臉不可理喻的表情我就再也沒提過了。”
他又望了女教師一眼，“你之前好像說了什麽九十周年校慶，還害我嚇了一跳以為又發生什麽了。”
“可不就是九十周年嗎？”女教師沒反應過來。
“你在說什麽呢？”老教師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雖然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點，但女教師不打算再繼續糾纏下去，她又問道，“那您循環這麽久就沒有發現什麽嗎？您就不奇怪嗎？”
老教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說話，但女教師已經自動為他補全了那句“你在說什麽呢”。
她與老教師四目相視，老人那雙已經開始混濁的眸中，映出了自己那如出一轍的身影。
無需多言，兩人都心知肚明。
女教師沸騰的血液徹底冷卻了下來，她的身子終於不再顫抖了。
也許對他們而言，保持現狀安於當下才是他們最適合他們的生活方式。
他們沒有勇氣與餘力再去拼搏，生活讓他們無力去支付那意氣風發所需承擔的代價。
她親手用生活織起了一張大網，並心甘情願地囿於其中。
果然，她是一個糟糕的大人。
至始至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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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床頭的手機鈴聲叫醒的。
女人側翻了一下身，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她擡頭撇了眼窗外，陽光從窗縫裏透進來，看亮度感覺還不到八點。
果然，才六點半。她關上了手機，內心滿是迷茫，為什麽我會設一個六點半的鬧鐘呢？今天明明不用這麽早啊。
身旁響起了丈夫的聲音，“你先起來去上班吧，孩子的早餐我會負責的。”
“上班？”女教師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今天也不算上課吧？只是去班級裏發一下成績單而已，八點半才集合，還可以睡半個小時。”
“你說什麽？”這回變成丈夫楞住了，“你不是去你們學校的暑假夏令營當班主任嗎？”
“是這樣啊，但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吧。”
丈夫沈默了一會，“你是不是沒有清醒過來，睡迷糊了？今天不是八月一號嗎？”
“什麽？今天明明是八月八——一日。”女教師又一次打開了手機，看著上面的時間楞住了。
“別發呆了，快點起來吧，不要遲到了。”丈夫繼續催促著。
女教師吃完了早點，在梳妝臺前猶豫了一下。她本來想戴那對白玉色耳環，但手一拐還是選擇了天鵝形狀的。
我昨天是不是戴過那對了？
直到現在，她還處於恍恍惚惚的狀態中，她總覺得自己已經過完了這一周今天也應該是八月八日而不是八月一日。但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麽不容置疑，最後她只能將一切歸咎於自己做了一個漫長而逼真的夢。
可當真如此嗎？
女教師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的28位學生，打開名單開始點名。可明明有些學生高一沒教過，她卻能輕而易舉地將名字與人對應上。上課時也是，記憶裏自己已經講過一遍了。
她越是驚疑，便發現不同尋常的事情越多。
學生交上來的作業似曾相識，個別新學生的字跡自己居然認得出來。
晚上回家吃飯，還在幼兒園的女兒嘰嘰喳喳地講訴著和鄰居男孩玩耍的事情。
丈夫抱怨今天上班居然停水了。
姐妹群裏聊的八卦自己不用看就能說出來龍去脈。
打開電視，電視劇的新劇集自己似乎已經看過了。
晚上八點半，母親打來了電話問候。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就像已經經歷過了一次。
也許，我預見了這一周的未來？
女教師忍不住猜想。
就算預見了未來，日子還是要照樣過下去，反正記憶裏這一周也沒有發生什麽會讓自己痛心疾首的大事。唯一的弊端就是，工作報告又得重寫一次了，雖然已經有記憶但那些工作再做一遍還是很累啊。
至少對於自己身上發生的超自然現象，女教師選擇了置之不理。不是什麽成年人的穩重，而是對於一個已經三十幾歲即將中年的社會人而言，會因為這種事而熱血沸騰實在是太幼稚了吧？她不是很愛看小說，腦子裏也沒有那麽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興致勃勃地想要一探究竟什麽的，可能是十年前的自己才會做的吧。
下班路過公園時，她回想著記憶裏一周發生的事，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腳步也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嗯？
女教師有些疑惑地望向了公園旁的公寓樓，看起來快要百米了，在老城區裏非常顯眼。
什麽時候出現的？
她拿出手機搜了搜，似乎叫誠實小區，手機上顯示建成有些年頭了。
真是莫名其妙。她搖搖頭，不再深究，快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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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就多謝你了，小松。”女教師輕笑著送別了住在隔壁的少年。安松今年上小學五年級，假期裏因為自己和丈夫都不在家，還在上幼兒園的女兒就只好托付給這個可靠的小少年了。
“沒事，吳老師。”他揮揮手，跑開了。
女教師倚在門上，望著少年的背影發出了一聲苦笑。她又一次來到了八月一日，也就是這次，她終於肯定之前的那個根本就不是什麽預知夢，自己恐怕是陷入了時長一周的循環中，而這一切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本次參加暑假夏令營的共有179人。”
女教師翻閱著教師群裏的信息，段長發出的一份文件讓她手一頓。
這個人數，好像不大對吧？
她記得應該是180人，因為是整數所以自己記得挺清楚的，還是說只是自己記錯了？至少她班級裏一共有28人這點是沒有錯的。
“小吳，這些就交給你了，工作報告記得七號晚上前交上來。”
“吳老師，學校要開公開課，英語組你來可以嗎？”
“吳老師，學生的演講指導你能負責嗎？”
明明只有一周，她仍舊像一個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唉，當初成為老師還以為能安逸地享有三個月的假期呢。
做夢。
雖然入職已經快十年了，但作為組裏的年輕教師，遇到什麽事還是得自己上，工作什麽的也根本做不完啊。
什麽，如果一直循環的話不用做也可以，反正交差的那一天不會來，偶爾偷懶一下也沒事。
怎麽可能啊？
萬一循環就此結束，自己哭都來不及。
“吳老師，你怎麽一直嘆氣？”鄰家少年有些擔憂地問道。
這都被發現了？作為大人真是失職啊。
“沒事，謝謝。”她禮貌而又安撫地會笑了一下。
所謂大人，就是絕對不能在孩子面前展現脆弱的一面啊。
晚上坐在餐桌前，看著女兒嘰嘰喳喳地講著今天的事，女教師想到。是的，無論如何，在孩子面前，自己都必須撐住，即使日常已經逐漸遠離自己。
果然，去尋找真相這種事情十年前的自己也應付不來，不如交給二十年前的自己還差不多吧。
時年三十五歲的社畜想著。
“最近的材料可真多啊。”女教師忍不住說道。她之前就在納悶了，這個暑假的任務怎麽那麽多，還要準備一堆課題什麽的。
“啊？哦。”老教師楞了一下，才又回答道，“很正常啊，畢竟校慶要到了，到時候可是有校園開放日啊。”
“校慶？”女教師一拍腦袋，她確實忘記了這回事，“也是呢，九十周年校慶馬上就要到了啊。”
“什麽九十周年校慶？你最近忙昏頭了吧。”坐在對面的另一個老師探出了頭，沖她開玩笑，“汀柳中學哪裏有那麽久的歷史啊？明明是三十周年校慶。”
女教師睜大了眼睛。
作為土生土長的汀柳人，她在十幾年前也是汀柳中學的學生，這種事情還不至於記錯，而且還差了整整六十年。
是開玩笑吧？
女教師為了不讓大家發現異樣，仍強撐著笑容。她環視一周，卻發現沒有人來糾正這個“玩笑”，大家又繼續忙於手頭上的活計。她深吸一口氣，有些顫抖地拿出了手機在瀏覽器上搜索汀柳中學——成校於三十年前。
……
上面顯示汀柳中學的前身是另外一所公辦中學，在四十年前停辦，十年後在它的舊址上建了汀柳中學，也就是如今初中部的所在地。巧合的是，那所公辦中學恰好是九十年前建校，只是關於它的詳細信息她卻是再怎麽也查不到了。
就像突然冒出來了一樣。
B5 8月1日
慣例的晨會，以及段長在年段群裏布置工作事項。
女教師曾以為自己會感到驚慌失措很久，但出乎意料地，她幾乎沒多久就適應這種循環的生活，並且安於其中了。沒有人會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麽，但她仍舊只是像一個齒輪般嚴絲合縫地繼續自己的工作。
女教師是一個合格的成年人。
所以，像這樣就好了，對吧？
不用再做什麽，即使時間不再流逝，生活也會停留在這安和的一周裏。
“本次參加暑假夏令營的共有177人。”
女教師手一頓，她屏住了呼吸又確認了一遍自己沒有看錯。
人數又少了！
雖然自己班上的學生仍舊是28人，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次的循環中憑空少了兩個學生，之前記憶中的180人恐怕也沒有記錯，確確實實有一個學生像現在這樣蒸發了。
他們去哪了？
女教師突然不安了起來，荒唐的念頭一個又一個從她心頭升起，不受控制。隱隱地，她總覺得二十年前那個只是望著夜空就能發呆半天的女孩的身影與現在的自己在重合。她的血液開始沸騰，身體止不住地戰栗著。
如果一直循環下去，人數是不是會不斷地減少呢？
“也許吧。”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女教師身體一僵，才註意到自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她別過頭，發現說話的是坐在她旁邊的老教師。
只剩下二人的辦公室突然陷入一陣吊詭的沈默，沒有人開口說話。老教師仍舊在寫著教案，好像剛剛的那句話只是他順口應和一般。
“林老師，您剛剛說什麽？”女教師有些顫抖地問道。
“不是你自己再說這樣下去學生可能會越來越少嗎？”老教師擡起頭望了她一眼，語氣平淡地回答，眼神波瀾不驚。
“您知道——”
“如果你是指這一周不斷循環的原因，那我完全不知道。”老教師回答，“真是不走運啊，明明明年就要退休了，結果攤上了這件事。”
“您一直知道！”女教師擡高了語調，“那您是什麽時候開始循環的？”
“不清楚。”老教師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的記憶很紊亂，只記得自己似乎一直在重覆過這一周，但除此之外奇怪地似乎就只有學生偶爾會減少。我曾跟我愛人講過這件事，但她一臉不可理喻的表情我就再也沒提過了。”
他又望了女教師一眼，“你之前好像說了什麽九十周年校慶，還害我嚇了一跳以為又發生什麽了。”
“可不就是九十周年嗎？”女教師沒反應過來。
“你在說什麽呢？”老教師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雖然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點，但女教師不打算再繼續糾纏下去，她又問道，“那您循環這麽久就沒有發現什麽嗎？您就不奇怪嗎？”
老教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說話，但女教師已經自動為他補全了那句“你在說什麽呢”。
她與老教師四目相視，老人那雙已經開始混濁的眸中，映出了自己那如出一轍的身影。
無需多言，兩人都心知肚明。
女教師沸騰的血液徹底冷卻了下來，她的身子終於不再顫抖了。
也許對他們而言，保持現狀安於當下才是他們最適合他們的生活方式。
他們沒有勇氣與餘力再去拼搏，生活讓他們無力去支付那意氣風發所需承擔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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